央广《军旅文学之窗》｜额尔古纳河上的水兵

来源：央广军事·中国军号


今天的《军旅文学之窗》，为您播送的是散文《额尔古纳河上的水兵》。作者张鑫华是一名军转干部，他曾在内蒙古八千里边防线服役25年。这篇散文以他在某巡逻艇大队工作期间的一段亲身经历为线索，讲述了额尔古纳河上一代代水兵以河为伴，劈波斩浪，守护着万家灯火的动人故事。
“北疆的国土茫茫绿色/奔腾着额尔古纳河/忠诚的水兵以苦为乐/日夜在守卫巡逻/爱心为航行开路/正义为舰艇掌舵/风雨擦亮了眼睛/马达带走寂寞……”
这首题为《巡逻在额尔古纳河》的歌曲，是某边防巡逻艇大队的队歌。这个大队是一支不穿水兵服的陆军船艇部队，驻守在中俄界河额尔古纳河畔，主要担负明水期（水上客货船舶和轮渡汽车运输的时期，一般指每年的5月至10月）的水上巡逻执勤保障任务。在这里，一代代水兵怀着对祖国和人民的忠诚，以河为伴，劈波斩浪，驾驶着巡逻艇驰骋千里界河，守护着万家灯火。
2002年春节前夕，我打起背包来到边防巡逻艇大队担任水兵二中队的政治指导员。水兵中队不同于连队的战斗班排，战斗单元以艇组划分，艇长一般由兵龄较长、技术过硬的士官担任。从河北昌黎入伍的窦铁新是水兵二中队资历最老的艇长，比我的年龄还大。
每年春节一过，几个水兵中队就开始在大队码头备航。备航类似于车辆检修保养，确保5月20日额尔古纳河开江后，船艇下河阅兵，而后官兵奔赴额尔古纳河上各艇组，在管段内执行水上执勤任务。

2002年夏天，作者担任水兵中队指导员时，在额尔古纳河畔的留影（照片由作者提供）


平时不言不语的窦铁新，此刻开始大展身手。我看到，老窦带着艇组的几个枪帆兵和机电兵，一天就把一条十几吨重的巡逻艇大卸八块，拆得只剩个空壳。所有船艇零部件摆放有序，擦拭保养、换件维修，然后再如小孩玩积木般还原，偌大的巡逻艇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大玩具，精湛技术让人叹为观止。
老窦的风采在界河上。三四百米宽的额尔古纳河，风起浪涌，军旗猎猎，船艇下河试航。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，老窦驾船，逆流而上。船艇发动机点火启动，平稳驶离码头，而后马达轰鸣，巨大的推力下，艇艏昂起，沿主河道向前飞跃。是的，是飞跃。船艇高速前进时，艇底与接连涌来的浪涛撞击，而后强势跃起，箭一般射到下一排波浪上，发出巨大的“嘭嘭”撞击声，河水迅速向两岸涌去，惊涛拍岸，旋即又卷回江心。
水兵中队的艇组都在界河边上，几十公里一个，与边防连队和哨所共同完成水上执勤巡逻任务。有的艇组和对面俄罗斯艇组隔河相望，静静的河面，波澜不惊，两国水兵相互说话的声音都能听见，大家都做同样的工作，清晨，隔着河面薄薄的梦幻般轻雾，有时还会友好地摆手打个招呼，然后各自做饭，备航，巡逻执勤。
如果站在美学或看故事人的角度，艇组无疑是一幅唯美的画面：原始密林，草原，大河，银灰色巡逻艇，年轻水兵，鲜艳国旗，夕阳西下，水兵甲板上读书，岸边艇组屋舍的红墙蓝瓦……会让人想起《军港之夜》的柔和舒缓，体味水兵生活的宁静与美好。
然而，现实中水兵的生活远没有想象中那么惬意。天逐渐热起来后，这里便是蚊虫的世界。最难对付的，是那些数量庞大的蚊子，不但个儿大，而且攻击力强。白天，瞎蒙子和小咬折腾够了，夕阳西下，蚊子便开始上阵，成团如雾，嗡嗡鸣叫，如天边隐隐雷鸣。官兵们上室外厕所都是跑步去、跑步回，倒不是为了抢时间，而是实在受不了蚊虫叮咬。
在这里，水兵们的妻子没有夏天。每年的5月到9月，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，也是女人们装扮自己的最好时节。可这几个月，正是水兵们在额尔古纳河上追风赶月最忙碌的日子。大队明确规定，凡明水期，官兵们没有特殊事由，原则上不准休假，上至大队领导下至普通一兵，无一例外。因此，官兵们把家事统统安排到下河前和收艇后，来队探亲家属都有过艇组下河前，被丈夫劝回老家的经历。水兵的心中只有界河，他们没见过妻子在夏天穿裙子的样子。
前些年，通信还不够发达，手机也没有像今天这样普及。在边关哨卡，官兵们和妻儿老小联系的方式，就是写信和打电话，这是边防军人和亲人的情感纽带。山高水远，一封家书，有时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到手。
最激动人心的是盼着大队送给养，因为那里面可能有自己的家信。现在的年轻人手机不离手，无法理解那种“家书抵万金”的感受。当年，我和艇上的官兵一个锅里抡马勺，彼此之间没什么秘密，谁来信了全艇组传看一遍，还得把信里内容的来龙去脉讲清楚。直到大家都满意了，才可以自己找个僻静处独自慢慢品味。
长年巡逻在额尔古纳河上，忠实地履行着保家卫国的职责，水兵们虽然很辛苦，但是他们也有着很多的乐趣。看天高云淡，苍鹰矫健翱翔，成群的黄羊在草地上吃草嬉戏，鸥鸟和野鸭在芦苇荡鸣唱，有着漂亮羽毛的山鸡蹦蹦跳跳捉虫。他们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同样的工作，按时起床、升旗备航，驾艇沿大河巡逻，参加驻地扑火救援，跳进冰冷的河水推船，对待亲人般照顾沿边牧民，开荒种菜以艇为家。
古老的大河奔腾不息，水兵们的故事说不尽道不完。边关的冷峻与严酷，使他们比常人更加热爱生活，更加珍视亲情。他们的欢乐与痛苦，情感与追求，豪迈与激情，早已与大河融为一体，化作经年不息的滚滚波涛。
大河奔涌向前，水兵们的歌声一路相伴。
“北疆的国土茫茫绿色/奔腾着额尔古纳河/忠诚的水兵以艇为家/日夜在边防巡逻/汽笛与我们高歌/水鸟伴我们生活/愿把青春献给亲爱的祖国……”
（央广军事·中国军号出品）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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